编者按】
自发出空军高炮第十五师68年老兵,曾参加过抗美援越、抗美援老战斗的金波战友所书写“抗美援老回忆录后,在十五师战友中引起了很大的反响,他的文字把战友们带回了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......今天,我们继续发布金波战友的文章【抗美援老回忆录】之二——老挝过春节,请大家阅读欣赏。
作者:金波,一九六八年二月参加空军高炮十五师,任战士,班长,排长,宣传队长。参加过抗美援越,抗美援老战斗。一九七八年十一月转业北京市人事局,后调入北京市旅游局。一九八四年下海,组建了国际旅游公司,任总经理至退休。
金波年轻时候的军装照
现在的金波战友
队里来了新同志。他们是李惠群、夏维学、唐方利、杨志忠、曹明中、瞿大勇。我问徐国成要不要开个欢迎会?他说那就简单些吧,敲锣打鼓就免了。司令部早对咱们有意见了。于是当晚,在女班宿舍,一个小型欢迎会在煤油灯下开始了。
宣传队当年在老挝驻地上合影留念
【一】
在半山上没住多久,果然鼓乐笙萧的召来了麻烦。司令部说宣传队在暴露目标。于是,营房科把我们从沟口迁到了沟底。
这里是政治部的驻地。
沟底的林木更加茂密,只是越往里走两山的距离就越来越近。最后一个小山包的出现,结束了沟的走向。
要搬家了,大家情绪有些抵触,多麻烦呀。可搬来后却发现好处多多。一是水源干净,二是有个小会场可用。舞台虽然不大,但排练却很方便。其实最让大家开心的,还是这里十分隐蔽。别说敌机看不到我们,就是敲锣打鼓,司令部那边想听都没机会了。
当年的宣传队队员
【二】
这些日子,十五师与七十二师的交接正在进行。沟里每天都能看到认识和不认识的首长们来来往往。
宣传科长李万寿说:”防区的交接可不是签个字就行了。有许多细节都要注意。像后勤保障啦,外事交涉啦,政治宣传啦,作战经验啦等等等等。这都涉及到司政后的工作。七十二师的经验教训就是我们十五师的教科书。”
首长们的忙碌,让沟里天天车水马龙,也让战争的气氛越发浓厚。我看着指挥所里进进出出的人员,仿佛大仗就在眼前。我想,莫不是要发生什么事吧?
一天,我路过指挥所。看见了王同成付师长,我赶忙向他打了招呼。他是我下放四十四团时的老团长。
那年,我在七连六班当班长。由于帮连队写了一篇新兵教育的经验体会,得到了团部的赏识。竟然一字没改就转发到了全团。由此,我出了点小名。
一次,团长来七连视察,专门走到六班查看训练。当时我正在炮位上纠正新兵动作,团长来了我也不知道。王团长竟然不声不响地在掩体边上站了十多分钟。训练间隙我看见了他,赶快给他敬礼报告。可他礼也不回,还一脸严肃地问了我好几个训练问题。我也毫无惧色地给他对答如流。答完了,他说了句:“你挺有个性,” 甩下我就走了。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是夸我呢还是贬我呢?反正也没当回事。
训练结束了,大家集合队伍回班。可我放在掩体上的笔记本却不见了。我急呀,那里除了连首长的指示和班里的事情外,还有我的隐私呢。我到处找啊到处问,没有结果。我很郁闷。
这时文书跑来喊我:”团长叫你过去呢。” 我心里咯噔一下,是不是刚才的不礼貌得罪了这位”大爷”?我边走边想。还没走到连部,就看到团长站在吉普车旁,他手里拿着个小红本子。啊呀!那就是我的呀。”难道团长也偷看别人的东西?” 我心里想。
“你这个小诗写的不错嘛,挺有寓意的。” 团长笑着递给我本子。我听出来了,这次是表扬我呢。这到让我不好意思起来。” 您说的是那首啊?” 我问。“开头那个,” 团长说。“嗨,那是我瞎编的顺口溜。” 我连忙解释。
顺口溜是这样写的:
放下乐器进炮班,
离开市区登上山。
谁人诉说连队苦?
我看连队似摇篮。
顽石百炼始成金,
我是真金在山峰。
谁说山头离地远?
登天还是山头近。
这是我离开沙坪坝师部大院儿后到连队写的。也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。在七连,我只给我的朋友高金虎说过。
由此,我和团长熟了。有时去团部办事儿碰上了,他也会叫我去聊聊。
后来,他当了副师长……
给王三号敬过礼,我和他聊了起来。“您真忙啊,也不去我们哪儿视察视察。” 他说:“忙过这阵儿吧,十七号交接完毕我抽空过去看看。” 他边说边指着天空:”现在SR-71、U-2就在咱们头上飞呢,F-4c也抵近侦查了,空情复杂呀。” 说完他挥挥手向指挥所走去。
我忽然想起有天晚上机关点名,一号首长王强说:”要做好打仗的准备,打,就要一击命中,就要首战告捷”的话来。看来,领导们的压力也很大呀。
【三】
快过年了,这是出国后的第一个春节。可沟里沟外没有一点年味。这时的部队一切都处于战争状态。
这天,友谊科的刘翻译来了。说要教大家唱老挝歌曲。我们集合队伍由他教唱。
他先是教大家一些常用的语句。比如:萨嗨——(同志),萨拜地——(你好),根考——(吃饭),摆了——(再见)之类的。大家听了觉得挺好笑,但学的却很快。马德英和杨洪亮学完就对上话了。
马:萨嗨,萨拜地!
杨 : 萨拜地。
马 : 根考了吗?
杨:孬根考。
马:孬根考?摆了摆了。
大家听了哈哈大笑。翻译也忍不住笑了起来。(此后,这种问候也成了大家见面时的调侃)。
乐了一会儿,队长止住了大家。“刘翻译很忙,他可没时间陪咱们玩儿。” 于是,《老挝救国歌》在沟底唱了起来。
控,萨——顿老顿啊,萨-磨索米,坎-老到谁挺噢。强-龙,强龙空拔豪……。
这歌,我们在老挝唱了两年。
【四】
今天是大年三十。
吃过午饭,从配属部队来的一位付主任叫我去找他。刚进门他就拿出一叠红纸说:“小金啊,告诉你个好消息。刚才指挥所通报,四十三团击落了一架T-28侦察机。这可是首战告捷呀。你们宣传队赶快写点对联,把首战告捷表现一下。” 看来领导的敏感性就是强,不然人家怎么当八号呢。
可当时的战友们,还真没人会写毛笔字。我难为情地对八号说:”据我了解还真没人会写”。”搞宣传的不会写毛笔字?这咋行啊。” 他说着就拿起笔来说:“你裁纸,我来写。” 我赶快说:”好的好的。” 我知道,人家这是给我下台阶呢,于是我赶快拿起裁刀干了起来。
我想快点干完,好把首战告捷的消息告诉大家。
【五】
“首战告捷”像一支兴奋剂掀起了师直机关的热情。沟里的人们一扫脸上的沉闷,洋溢着欢快的笑容。
晚饭虽无大餐,但罐头肉却明显多了起来。
晚上,李万寿科长在男生宿舍与全队一起开了个除夕座谈会。没什么吃的,大家喝着白开水,东南西北的闲聊瞎扯。但来到老挝的感受无疑是主要的话题。
夜深了,沟里的寒气慢慢袭来。上寮的一月依然湿冷。我裹紧了被子还是难以入睡。
”噔噔噔噔”,炊事班的剁肉声在夜空里显得那样响亮。平时那么讨厌的声音今天却听着如此欢快。他们在准备明天包饺子的肉馅呢。
我看了看表,再有十几分钟就是辛亥猪年的正月初一了。我躺在被窝里想起了我的父母,弟弟,妹妹。我的亲戚,朋友,同学。他们现在还没睡吧。他们想我吗?
我想起了在家过春节的情形。
我妈妈会做我最爱吃的酱肘子、韭黄炒鸡蛋、葱花油烙饼。那餅,软软的,千层的。锅里搁上油,一翻个,“刺啦”的一声响。
我大口嚼着饼,大口吃着肉,大口吃着炒鸡蛋。那个香啊,香啊……
我巴咂着嘴,进入了梦乡。